一阵咸腥的海风将我拍醒，身下是随着波浪轻轻摇摆的木质船舱。
我，一名南宋的海员，正身处这艘名为“南海Ⅰ号”的巨舶之上。在广阔无垠的海洋上，这无疑是移动的超级巨人。
今天，我们将从刺桐港（今泉州）启航，满载货物，驶向未知的番国。
站在甲板上，眼前是“大舶百艘，小船不可胜数”的盛况。码头上堆放着即将运往海外的瓷器、丝绸、茶叶。眼前这万商云集的盛景，离不开物资供应的水上要道——运河，它正如一条内陆动脉，将腹地的无尽财富，源源不断地输送至此，最终汇入浩瀚的海洋。
“涨海声中万国商”，这座港口，就是当时世界的十字路口。
带货·“爆款”清单
财富密码：瓷器
我的第一项工作，是随纲首（船长）清点货物，码放整齐。船舱里，是我们这次航行的“财富密码”——瓷器。
瓷器是“爆款清单”中的大宗外销品，种类也很多。库存最多的是来自德化窑的产品，形态也最为多样。执壶、瓶、罐、军持……胎质致密坚硬，釉色纯净温润，釉面晶莹光亮，看这件青白釉印花执壶，壶多面体的造型与我国传统圆润流畅的瓷器不同，六条棱将器身分为六区，腹部压印折枝花纹，釉色白净，纹饰线条流畅而活泼，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。
德化窑青白釉印花执壶
南宋
2019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这种喇叭口、长颈的是军持瓶，军持本是佛教僧侣所用的净瓶，随着佛教传入我国，军持作为一种盛水器皿在民间流行。泉州民坊紧跟市场需求，大量生产。这可是如今在异域炙手可热的“爆款”，堪称外销瓷的“销冠”。
德化窑青白釉印花军持
南宋
2014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除了德化窑，还有不少景德镇窑的，比如这件青白釉葵口盘，釉面晶莹，刻花精致；龙泉窑的青釉刻花盘也是极美的，碧绿如翡翠；还有磁灶窑的绿釉菱口碟，色彩鲜艳，独具一格。
景德镇窑青白釉印花葵口盘
南宋
2002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水
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藏
龙泉窑青釉刻划莲纹折沿花口盘
南宋
2018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磁灶窑绿釉印花菱口碟
南宋
2015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藏
异域奢品：金器
金属器也是“热销产品”。金器光艳夺目，制作精巧，风格也较为“混搭”，既有东亚地区的风格，也有东南亚、西亚，甚至地中海地区的风格。其中出土的犀角形饰品项链、带、条形金饰等，风格华美，制作精良，造型风格迥异于本土（南宋）金器。
比如这件三重顶链犀角形牌饰项链，工艺极其复杂，由三条金链、两块左右对称的犀角形牌饰、五连扣环链及三条流苏坠饰组成。三条金链中，上下两条以扁薄金篾逐节编织，中间一条以方形金丝逐节编成，链身两端焊接圆环形底座及金丝挂圈，固定于犀角形牌饰背部的金丝网上。
金三重顶链犀角形牌饰项链
南宋
2014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条形金饰
南宋
2014—2015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这些金器上的空镶嵌位表明它们可能是未完工的半成品——正等待着抵达港口后，根据客户需求镶嵌宝石。
金带銙
南宋
2015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菱形台金串饰
南宋
2015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这件镶宝石空心金镯整体呈椭圆形，中间厚，向两侧逐渐变细。由镯体及镯口焊接的两个相对的镶宝石十四面体金珠组成，通体可分为七组纹饰。形制与利雅得出土踝环形制接近，且整体直径较大不适合手腕佩戴的情况，可能是踝环。
镶宝石空心金镯
南宋
2014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“黑科技”航行·物流管理
货物清点完毕，我们即将驶入茫茫大海。我们的航行，依靠的是那个时代顶级的“黑科技”。
航海“GPS”：罗盘
我怀中紧抱着的是我们的“GPS导航系统”——罗盘。盘心指针永远指向南方， 让我们即便在无垠大海上也能找到方向，同时，我们也已经准确地掌握了海洋季风规律，并且能够利用季风的更换规律保证航行。
执罗盘陶俑
南宋
宁波中国港口博物馆藏
物流“ERP”：墨书
船舱里，一些瓷器底部有着神秘的墨书。墨书“吴”字的德化窑撇口瓶、写着“舟喬前公用”的酱釉执壶，个别瓷器底部楷体、行书、草书等书写文字。用墨书瓷器虽然是较少部分，但是传递的信息对于船货管理、船员构成和陶瓷贸易等具有重要的意义。这套成熟的标记系统，就像今天的物流标签，确保数以万计的货物在装卸、交易时井然有序。
德化窑青白釉撇口瓶
南宋
2014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酱釉墨书“舟喬前公用”“纲”字执壶
南宋
2015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“空间管理大师”：物流包装
德化窑青白釉喇叭口瓶
2015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藏
南宋朱彧《萍州可谈》记载“海舶大者数百人，小者百余人……货多陶器，大小相套，无少隙地”。确实如此，船舱中有德化窑青白瓷大碗、小碗、大小喇叭口瓶、大小粉盒，磁灶窑酱釉罐、梅瓶等。其中，喇叭口瓶的码放方式是相邻两件瓶口底交错，依次叠放，最大限度地利用船上空间。
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德化窑青白釉喇叭口瓶码放方式（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供图）
船舱内德化窑瓷器码放状态（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）
除此之外，我们的船采用了“水密隔舱”技术，即便某个舱室意外进水，也不会波及全船，这是我们在风浪中最大的底气。
生活·贸易
航行是漫长的。闲暇时，我们会拿出木质象棋对弈几局，这是穿越惊涛骇浪时最好的慰藉。
象棋子
南宋
1974 年福建泉州后渚港沉船遗址出水
福建博物院藏
磁灶窑绿釉胡人雕塑
南宋
2014 年广东阳江“南海Ⅰ号”沉船出土
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
。我们不仅出口，也“海淘”。船舱里同样珍藏着来自异域的珍宝：乳香、沉香、龙涎香，以及那些闪烁着奇特色彩的玻璃器
夕阳·尾声
我们出海航行，连接的不仅仅是货物与财富，更是文明与文明。
每一次扬帆，都在编织一条横跨大洋的丝带，它将东方的智慧与美学送往世界，也将世界的多样与精彩带回中国。
夕阳西下，海面被染成金黄。我望着彼岸，下次航行又会去哪里呢？
这，就是“南海Ⅰ号”的旅程，也是我——一名南宋海员的日常。
煌丕昌天”海船纹铜镜
金
中国大运河博物馆藏
来中国大运河博物馆
“梦粱临安——南宋杭州城”展览
亲眼见证这些从深海中打捞的历史碎片
进入“时间胶囊”
感受800年前临安城海贸的繁荣景象
